莫坊

【文导演x金演员】

《久别重逢》番外

10

  能看到海，但听不到海的声音，只听到风声，悠长深重，好像在呜咽。

 

  遵循Dogma95的规制来拍摄，必须要使用手持摄影机。斯坦尼康的承重背心贴在身上，文星伊试图以平稳的步伐向前进，她其实不擅长这种步子，肩颈与腰也都因为不便的姿势变得僵硬而疼痛。

 

  但金容仙在她的镜头里。

 

  遵守规制，影片拍摄也不能够在人工布景中进行，她们现在在沙滩上。洁白的、细软的沙像温柔的手，轻抚着文星伊光裸的脚背，金容仙的长发披散着，她注视着海。

 

  透过外接显示器的屏幕，文星伊注视着看海的人。

 

  抬头看到的就是她，隔着屏幕看到的也是她，金容仙转过头来，漆黑的眸子直盯着自己，文星伊能看清她那颗眉下痣，自己有对称的一颗，这巧合的相似体征如果被冠上宿命论的味道，就脱离她们的身体表面，得到了非凡意义。

 

  面颊不经意间挂上和她相同的微笑，下一秒，透彻的巨浪从金容仙身后涌现，增高，先吞没她，再吞没文星伊，不断旋转的海浪。

 

  文星伊猛地睁开眼睛。

  温暖的羽绒被遮挡住视线，向上躺了一点，就能看到金容仙把自己卷在被子里划手机，她像一只乖巧的天妇罗，让人不忍心去打扰。文星伊看一看床头的电子钟，清晨七点四十二分，距离入眠也不过三个小时。她从到法国开始就频繁失眠，好像是白天在影节展映观片太频繁，这种高度紧张状态会延续到睡眠时间。和年下相反，金容仙的睡眠倒是因为白天的专注而来得更容易，她无法体会到文星伊失眠的感受，就总是在清晨充当文导的抱枕，让她多睡一会儿。

 

 

  年上被她突如其来地苏醒吓了一跳，“做噩梦了？”金容仙的手顺着床沿摸过来，文星伊看着它落在自己头顶，为自己拢好凌乱头发，然后落在耳后，轻轻揉捏自己的耳朵。

 

  “也没有啦……”严格来说，刚刚的场景绝不能算作一个噩梦，严谨的文导演在脑海里默默补充，重新看到海边的金容仙，实在是一件乐事。可能是昨天第一次在标准放映厅的银幕上看《寻星人》，在脑海里留下的印象太深，所以又在梦里见到了。与现实中不同，这次还是自己亲自上阵摄影，看来这段时间的压力确实太大，而且潜意识里对当时全团队数十人都和自己一起欣赏了金演员线条优美的背影这个事实多少还有点耿耿于怀。

 

  “就是梦见在海边的最后一场戏了。”她闭上眼睛，年上的抚摸舒缓了紧张的精神，羽绒被积攒下来的暖意又返回身上。

  “昨晚几点睡的？”金容仙干脆把人搂过来按摩，文星伊显然不打算立刻起床，距离约定的采访时间还有近两小时，年上也就放任她又回到梦乡里去。

  “不知道……”年下的声音带着粘稠的困倦，“不知道几点才睡着。”对于金容仙的纵容十分满意，文星伊主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搂着姐姐的手臂。“你在看什么？”

  问句隔着睡衣布料爬进金容仙的耳畔，她摇摇头，驱散文星伊呼吸带来的一点痒意，“在挑回去后要发在ins上的剧照。”

  《寻星人》的宣传能从戛纳开启，是全组上下都始料未及的。影片入围“一种关注”单元的消息甫一传来，安喜延就大胆地将宣发期延至五个月，并说动W社全力支持《寻星人》冲击青龙奖。文星伊罕见地没有因为宣传期的延长抱怨，反而格外积极地动用个人SNS频繁地为影片宣传起来。

  一向懒于配合宣发的文导演一反常态地听话，看得安制片不紧感慨，早知道拍《房间里》时就应该把金容仙诓来做女主，说不定现在自己也是奖座在手的制片人了。

  影片在韩国国内已经预定九月开画，昨日在戛纳试映，吸引到诸多国内外媒体的关注，文导演难得如此任劳任怨，安制片自然是大手笔的把导演和主演的采访都排得满满。主办方按规矩为两位各开一个单人间，但金容仙的屋子每晚都会有人造访，文导常常在采访开始前才匆匆溜回自己的房间。

  昨天清晨金容仙盯着她扣衬衫扣子，下意识讲了句，“咱们这样好像偷情。”文导也乐于配合她演戏，身体力行地演示了偷情应当如何进行。

  要不是因为这家伙，自己昨天怎么会忘记带Cody老师给配好的胸针。回忆起昨日小小的窘迫，金容仙不满地盯着文星伊毛茸茸的发顶。“你都不好奇我选了哪张吗？”

  为了配合早就打出宣传的官方cp，RBW选用了专职摄影师在影片拍摄时全程跟组，负责捕捉两人互动的画面。时隔数年在同组工作，文导演和金演员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羞赧。

  两位工作狂在组里自然是克制的，交流相处妥帖恰当，周围人眼里她们只是合作融洽的伙伴。但有专人负责捕捉火花，怎样日常的互动都能拍出些别样意味来，何况文导演盯着摄影机监视器中的金演员眼神都温柔得一塌糊涂，两人的合照不免自带暧昧气氛。

  “那你选了哪张？”文星伊的声音朦朦胧胧的，半梦半醒。

  “这张，”说到正事金演员就不准备放任年下的懒散了，推推她抬头看手机里的样片。“我觉得很有氛围。”

  “但你上着老年妆哎，发出来不怕掉粉？”文星伊有心跟她开玩笑。

  “我什么时候怕过这个？”金演员得意洋洋。

  倒也是，文导十分赞同，金容仙怕是国内最没有偶像包袱的女演员之一了，自从开了SNS，上传的照片和视频中什么毁形象的画面都有，有时连孙慧琳都忍不住站在公司的角度出言提醒。但真性情的形象在现在的年轻群体中还蛮吃香，后来公司也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金容仙选出的花絮照是摄影师抓拍的，成片的画面、构图都堪称完美。她在《寻星人》中一人分饰两角，出演一对双胞胎姐妹，长于满足的姐姐和理想远大的妹妹尽管志向相异，却情谊和睦。妹妹从小就立志成为宇航员，拉着姐姐进行种种体能与知识训练，在十八岁那年终于得偿所愿，申请到航空学专业，却在入学前的假期旅行中意外葬身大海。悲痛之下，本打算留在家乡读书的姐姐选择顶替妹妹的身份为她完成梦想，最终度过坎坷的一生，如愿进入太空。在姐姐年老退役后回到妹妹遇难的海边，面向大海，又一次看见了18岁那年妹妹站在海边的样子，影片至此结束。

 

  那张剧照中，带着老年妆的金容仙站在画面左侧，她的侧脸柔和，终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卸下重担，向人生妥协；隔着摄影机，文星伊站在画面右侧，她的轮廓凌厉，眼神却分外专注，温柔的目光越过镜头，降落在金容仙的脸上。

 

  “我也喜欢这张，不给你用了，我要先发在ins上。”文导清醒过来，立刻开始争夺剧照的披露权。

 

  “你敢，你能不能有点独创性，学人星。”金演员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佯装生气地责问。

  “哎呀，没睡醒呢，你说话不要这么大声。”文导演干脆把整个人埋进面前的怀抱里，权当听不到。“容，你好软，让我抱着睡一会儿。”

  “时间来不及了，”眼看着年下动作越来越不老实，金容仙无奈地推推她，“要采访的。”

  文导演悻悻地停止动作，转身闹脾气，被金演员一把捞回怀里，“你慢悠悠的，肯定来不及，我就不一样了。”

  十点钟，随组跟来戛纳的助理导演姜涩琪带着记者敲开导演的门，文星伊已经做好准备，妆容得体，穿合衬的灰色休闲套装。不过导演今天的妆容风格似乎有些变化？小姜默默观察，今天文导的亮色眼影很不常见，但有些眼熟，在哪里看到过呢？

  记者和文导坐在房间的露天小阳台上交谈，从这里向窗外看，能清楚地望见电影宫。温暖的海滨小镇真好，阳光洒进房间，姜涩琪不禁感叹，也就忘记再观察导演的动向，遗憾地错过了文星伊落座时揉腰的小动作。

11

  全组出席青龙电影节的成员都挤在一间准备室里，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嘈杂的房间里，率先做好准备的文星伊靠在墙边，盯着金容仙的背影看。造型师在给她试戴耳饰，赞助商送了同系列的两套饰品过来，与礼服搭配起来都很相宜，cody拿不定主意，只好询问金容仙本人的意见，金演员一回头，恰好迎上文导演的目光。

  “你觉得哪个合适？”金容仙左右耳各戴一只，小声寻求年下的建议。

  “中间的好看。”文导冷静地回答。

  造型师噗嗤一声笑起来，金容仙还不明所以，“什么中间的？我问你这两个耳坠哪个好看？”

  “我说，”文星伊指指她的两只耳朵，“你两只耳朵之间的好看。”

  “说什么呢……”这才反应过来，金演员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去选定了左耳戴着的那套，赞助品牌这一季的新品恰巧与影片主题相近，以宇宙为概念推出天体系列饰品，贴合艺名，金容仙选用偏华丽的太阳系列，品牌方的staff正打算把余下的备选收起来，被金容仙叫住，“那条锁骨链，今晚给文导用可以吗？”

  staff十余分钟的游说之后，项链终于戴在文星伊颈上，银质底框上钻石点缀的弯月好像生来就应该停留在她轮廓清晰的锁骨上方，金容仙满意地笑起来，全组人准备乘车移动到红毯起始点，文星伊和她并肩走在稍显狭窄的走廊里，小声碎碎念，“那个staff也太热情了，差点当场抓住我的手按指纹跟他签约，你干嘛招惹他。”

  “还不是看你一个人待得无聊，帮你找点麻烦。”金容仙笑嘻嘻的，一边跟着前人在走廊里穿行，一边在文星伊西装下摆的掩盖下牵她的手。文星伊的手冷冰冰的，脸色也分外严肃，金容仙知道她在紧张什么，本届青龙奖《寻星人》提名八项，是当届最多，但文星伊的心都悬在最佳女主角的归属上。

  “我不在意那些的，你不要太有压力。”两人复合后，金容仙久违的在事业之外找到了平衡点，对奖项和名誉都看得更淡，自认只要能献出好的作品，这些身外的荣誉也没那么重要。但文导演对此似乎比金容仙本人更紧张，《寻星人》是文星伊一手操办出来的作品，前前后后几乎准备了近十年，她最想要借自己的努力，让全世界都知道金容仙作为演员有多么出色。

  “都怪你，我之前去影节都很少这么紧张的，”文星伊握紧了年上的手，从她的手掌获得一点温度，“之前的奖都是没怎么期待就意外到手了，想不到颁奖前的这段时间会这么难熬。”

  这话说的好像有点欠打，金演员想了想家里属于文导演的那满满一层奖座，愤恨地捏了捏她没什么肉的手。

  礼车停在红毯起点，文星伊先下车，又回身将车里的人牵出来，主创团队一行共同走上红毯，金容仙觉得有点恍惚。两年前，同一地点，她站在红毯的尽头，用余光试图将文星伊看清楚。现在文星伊就站在她左侧，全组今天的造型都是统一的白色调，文导的白西装质地柔软，她挽着文星伊的手臂，指腹忍不住牢牢抓紧女友的衣袖。这样挽着她一起走在红毯上，灯光与人群一同喧嚣，金容仙却不再感到懊恼和厌倦，好像可以一直如此走下去。

  这次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文星伊身边了，这个位置不再来自巧合，而是理所当然的属于她。颁奖嘉宾随着音乐走上舞台时，文星伊的手悄悄地移过来，抚在金容仙的小指上，小心翼翼，像薄雪覆在荒原上。

12

  “好安静啊。”房间里没开灯，剩下一点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没有声音。几个小时前的人群，音乐，杂音，全都消逝了。金容仙躺在床上，用脚去勾身边人的腿，这人在被子里终于肯暖起来，这次换成文星伊用小腿把金容仙受凉的脚掌捂热。

  “你怎么还没睡着？”在夜里，年下说话的声音更低，有点沙哑。

  “你不是没睡呢嘛，等你。”

  “明明就是炒年糕吃太多睡不着。”文导冷酷无情地揭穿事实，“还有哪个女演员颁奖典礼结束当晚被粉丝堵在炒年糕摊前跑不掉的。”

  “你不也一起被拍了。”这会儿连新闻都出了几十篇:颂乐、文星伊：青龙奖庆功宴是辣炒年糕；青龙影后颂乐：登月太累要先吃年糕鱼饼……金容仙反驳的同时，也不禁感慨现在记者们的新闻标题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

  “没得到奖之前特别在意，但得到了这个认可好像又有点恍惚。”把头靠在文星伊的肩窝，家里新来的两座奖杯已经都好好站在展示柜里了，金容仙还没什么实感。

  “那我要努力帮你多恍惚几次了。”文星伊接得云淡风轻。

  “还说呢，看你今天颁女主角前紧张成什么样。”金容仙忍不住笑她。

  “建议你看仔细观察一下你在颁最佳导演前僵硬成什么样子比较好。”有来有回，文导演不甘示弱，还找出了视频cut作证，金容仙那时当真是面无表情，在文星伊站起来准备上台领奖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去拥抱她。

  证据确凿，金容仙败下阵来，讪讪地缩进被子里，视频一直在播，她搂紧文星伊的腰，年下也体贴地躺下来，把手机屏幕放在两人中间。

  感觉好困，金容仙的怀抱踏实，隔绝了外界种种真伪好坏，文星伊迷迷糊糊地靠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视频里的自己在感谢家人、感谢公司、感谢剧组伙伴，“最后要感谢我的女主角，我的缪斯……”

  缪斯把她的手机抽走了，锁了屏丢在床头柜上，“别看了，早点睡。”

  “总有一天我会在台上说我爱你……”文星伊抓着年上的睡衣衣袖。

  “你不是一直在说嘛。”金容仙把年下鼻翼上散落的几根发丝拨到耳后，给她盖好被子，又要入冬了，她的小导演是冬天诞生的孩子，也在毕业季的冬日邀请她出演自己“人生的女主角”，现在想想这家伙的告白词汇真的好肉麻，可每次想到还是觉得既幼稚又开心。

  “好困了，睡吧。”入睡之前，文星伊把年上的手也拽进被子里，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法国被偷走的睡眠终于回来了，今夜好梦一场。

END

感谢阅读🙏

看完也要好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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